地窖门板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张建军屏住呼吸,手指紧握水果刀,汗水顺着太阳穴滑落。
背包里的证据像烙铁一样灼烧着他的后背——
那里有父亲用命换来的真相,有二十多条人命的公道。
"撬开看看。"头顶传来粗粝的男声。
金属工具插入木板缝隙的刺耳声响让张建军浑身紧绷。
他环顾黑暗的地窖,寻找逃生之路,但除了陡峭的楼梯,别无出口。
就在门板即将被撬开的刹那,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警笛声。
"操!警察来了!"另一个声音惊慌道。
"不可能,王院长说已经打点好了..."
"快走!"
杂乱的脚步声远去,随后是汽车引擎的轰鸣。
张建军仍不敢动弹,直到警笛声也渐渐消失,四周恢复寂静。
又等了十分钟,他才小心翼翼地推开地窖门板一条缝。
月光从破碎的窗户洒进来,照亮一片狼藉的客厅——
家具翻倒,抽屉散落,墙上被刀划出狰狞的痕迹。
张建军蹑手蹑脚地爬出来,刚站稳脚跟,一个黑影突然从门后扑来!
"别动!"冰冷的金属抵住他的后颈。
"刘阿姨?"张建军认出了那个沙哑的声音。
背后的压力骤然消失。
他转身看见刘玉芬瘫坐在轮椅上,手里握着的不是枪,而是一根金属管。
她脸色惨白,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。
"警笛...怎么回事?"张建军问道。
刘玉芬虚弱地晃了晃手机:
"手机铃声...下载的警笛音效..."
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嘴角渗出血丝,"我看到他们跟踪我...就绕回来..."
张建军这才注意到她的轮椅沾满泥浆,显然走了艰难的路。
这个垂死的老人冒险救了他,又一次。
"你得躺下休息。"他轻轻抱起刘玉芬,把她放在唯一完好的沙发上。
"他们...会回来的..."刘玉芬抓住他的手腕,力道惊人,
"你必须...马上走..."
张建军摇摇头:
"我们一起走。你能告诉我附近哪里安全吗?"
刘玉芬指向厨房:
"后门...小路通河边...有艘旧船..."她的话被又一阵咳嗽打断,这次吐出的血更多了。
张建军迅速收拾散落的证据,特别是那台老式摄像机。
他正要把刘玉芬抱上轮椅,突然听到远处汽车引擎声。
"太快了..."刘玉芬眼中闪过恐惧,"他们...没上当..."
张建军当机立断:"我背你走。"
"不!"刘玉芬推开他,"我只会拖累你...证据...比我的命重要..."
车灯已经照进窗户。
张建军咬牙背起刘玉芬,踹开后门冲进夜色中。
身后传来刹车声和喊叫声,但他不敢回头,只是拼命向河边跑去。
刘玉芬轻得可怕,像一捆枯枝趴在他背上。
她的呼吸喷在他颈间,湿冷而不规律。
"左边...柳树下..."她气若游丝地指引。
河边果然藏着一艘破旧的小木船。
张建军轻轻放下刘玉芬,推船入水,然后把她抱进船中。
远处手电光晃动,追兵已经发现他们逃跑的方向。
"趴下!"张建军压低刘玉芬的头,自己抓起船桨拼命划向河心。
子弹击碎水面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但黑暗和距离救了他们——追兵很快变成模糊的影子,叫骂声也被流水声淹没。
张建军一直划到对岸的芦苇丛才停下。
这里已经属于邻县地界,暂时安全。
"刘阿姨?"他轻轻摇晃怀中的老妇人。
刘玉芬微微睁开眼,月光下她的脸色泛着可怕的青灰:"药...口袋..."
张建军从她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,倒出最后两粒药喂她服下。
刘玉芬的呼吸稍微平稳了些,但眼神已经开始涣散。
"听我说..."她抓住张建军的衣领,强迫他靠近,
"摄像机...最后一段...你父亲...没来得及看..."
张建军赶紧检查摄像机。在内存卡最后,果然有一段未标注的视频。
他按下播放键,父亲的声音立刻响起:
"今天是2023年5月12日,我跟踪王院长到了'悦华'酒店。
他约了周斌见面,我设法在隔壁包厢安装了录音设备..."
接下来的录音质量很差,但能清晰分辨出王院长和周斌的声音:
"老周,这批药反应太大了!上周又死两个,家属闹得厉害..."
"慌什么?按老规矩处理——给钱封口,病历改成'突发心梗'。
你那边的记录处理干净没有?"
"早就删了。但有个麻烦——退休的老张不知怎么拿到了药品化验单,还去问过死者家属..."
"那就让他闭嘴!你手下不是养着几个'专业'的吗?制造个意外,心脏病发作什么的..."
录音到此戛然而止。
张建军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——这就是父亲被杀的明确证据!
而且涉及的不仅是假药,还有谋杀病患和销毁证据!
"他们...不只是卖假药..."刘玉芬喘息着说,"那些重症病人...被当成试药的...小白鼠..."
张建军胃部一阵绞痛。
这比想象中更可怕——王院长和周斌不仅用假药牟利,
还故意给病人使用未通过检验的药物,观察效果。
父亲发现的不是简单的贪污案,而是有预谋的杀人实验!
"我爸是怎么拿到这段录音的?"
刘玉芬的呼吸越来越弱:
"他...认识酒店服务员...帮忙放的设备..."她突然抓住张建军的手,"还有件事...你必须知道..."
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。张建军摸到她后背一片湿热——是血!
可能在逃跑途中她受了内伤。
"别说了,我们得找医生!"
"没...时间了..."刘玉芬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,"老张...不是你...亲生父亲..."
张建军如遭雷击:"什么?"
"我...是你母亲..."刘玉芬的眼中涌出泪水,
"三十九年前...我在县医院工作...爱上了有妇之夫的医生...怀孕后被开除..."
她的声音越来越弱,张建军不得不俯身才能听清:
"孩子...就是你...我无力抚养...老张夫妇结婚多年无子...就收养了你...他们对你视如己出...后来我离开清水镇...直到五年前肺病加重才回来..."
张建军的脑海一片空白。这个他曾经鄙视的老妇人,这个父亲的"姘头",竟然是他的生母?而那个他一直以为血浓于水的父亲,其实是养父?
"为什么...现在才告诉我?"他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。
"老张...不让说...他想保护你..."刘玉芬的手突然用力,
"但现在...你必须知道...周斌...你生父..."
这个炸弹般的消息让张建军彻底僵住。
那个假药案的保护伞,那个默许杀害父亲的卫生局副局长,竟然是他的生父?
远处又传来引擎声,追兵可能已经找到渡河的方法。
张建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。
"我们得走了。"他抱起刘玉芬,却发现她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停止。
"摄像机...给省纪委...赵书记...是老张...战友..."
刘玉芬的瞳孔开始扩散,"对不起...儿子...没能...爱你..."
她的身体突然一沉,最后一丝气息从唇间逸出。
张建军紧紧抱住这个刚相认就永别的母亲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"妈..."这个陌生的词汇烫伤了他的嘴唇。
远处车灯刺破黑暗。张建军轻轻放下刘玉芬的遗体,擦干眼泪,抓起背包和摄像机。
现在,他不仅是为父亲报仇,更是为母亲讨回公道。
他最后看了一眼刘玉芬平静的面容,转身潜入芦苇丛深处。
背后传来追兵的叫喊声和犬吠声,但张建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
活下去,把证据送到省纪委,让那些杀人犯付出代价。
尤其是周斌——他的生父,杀害他养父的凶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