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上镰刀割破猪草茎叶的轻微“嚓嚓”声,将林晚从地狱般的回忆中拉回现实。
她猛地吸了一口气,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,真实得让她想哭。
业障……这个词像警钟在她脑海里轰鸣。
前世害死养父母一家,就是她背负的最深重的业障!
那地狱业火的滋味,她永生永世都不想再尝第二次!
她握紧了手中的镰刀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“这一世,林晚……”她低声呢喃,声音带着一丝沙哑,却异常清晰有力,
“不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、狼心狗肺的林薇薇了!
我要重新做人,踏踏实实做人!保护好爹、娘、小峰、小梅!
绝不让他们再因我受半点伤害!绝不让自己……再背上半点业障!”
赎罪的路,就从这一筐沉甸甸的猪草开始。
她弯下腰,更加卖力地割起草来,汗水浸透了后背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裳,
阳光晒得皮肤发烫,但她心里却感到一种久违的、脚踏实地的平静。
然而,她知道,平静只是暂时的。
前世那个引她入歧途的王麻子还在隔壁大队,那场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还在酝酿。
更重要的是,她对养父母一家造成的伤害,虽然尚未发生,
但前世的因果和潜在的危机,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。
她必须小心翼翼,步步为营。既要弥补,更要防范。
这一次,她要用双手和汗水,用这一世的真心实意,
去偿还那滔天的血债,去熄灭那焚身的业火。
远处,传来弟弟林小峰稚嫩的呼唤:
“姐——!娘叫你回家吃饭啦——!”
林晚抬起头,望向家的方向,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,有愧疚,有决心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属于重生者的锐利。
“来了!”
她大声应道,声音穿透了夏日的蝉鸣。
背起那筐沉重的猪草,她迈开步子,朝着那个她曾亲手毁灭、如今誓死守护的家,坚定地走去。
脚下的黄土路,延伸向未知,也延伸向她救赎的起点。
林晚背着那筐沉甸甸、散发着青草气息的猪草,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在回村的土路上。
筐绳勒进她单薄的肩膀,火辣辣地疼。
前世她最厌恶这种粗活,觉得又脏又累,配不上她“穿越女”的身份。
如今,这实实在在的重量和疼痛,反而让她心里踏实。
“姐!姐!你割这么多猪草啊!”
一个黑瘦的小身影从村口的老槐树下窜出来,是弟弟林小峰,
十岁的孩子,眼睛里闪着单纯的惊喜。
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更小、扎着稀疏黄毛小辫的女孩,
怯生生地拉着哥哥的衣角,是妹妹林小梅,刚满七岁。
看到两张鲜活稚嫩的脸庞,林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
前世他们冻饿而死的惨状瞬间闪过脑海,让她几乎窒息。
她强压下翻涌的酸楚和愧疚,努力扯出一个温和的笑容:
“嗯,多割点,猪吃了长得快,年底就能多换点工分。”
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。
“娘熬了红薯稀饭,可香了!”
林小峰吸溜了一下鼻子,主动伸手想帮林晚托一下背筐。
“不用不用,姐背得动。”
林晚连忙侧身避开。
前世她嫌弃弟妹笨手笨脚,从不让碰她的东西,甚至为了一点吃的对他们恶语相向。
现在这小小的、带着善意的举动,都让她心头滚烫,更觉自己前世罪孽深重。
“走,回家吃饭。”她放缓了步子,让弟妹能轻松跟上。
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,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柴火烟气和淡淡药草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。
低矮的土坯房,院子里晾晒着几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。
养母王桂香正佝偻着腰在灶台前忙碌,听到动静转过身来,
脸上带着常年劳作的疲惫,但眼神是温和的:
“晚丫头回来了?累坏了吧?快放下歇歇,洗把手吃饭。”
“娘,不累。”
林晚连忙放下猪草筐,动作麻利地拿起葫芦瓢从水缸里舀水洗手。
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王桂香身上,比起记忆中前世的最后一面,
此刻的母亲虽然清瘦憔悴,但还活着,还在为她做饭……这个认知让她眼眶发热。
就在林晚准备帮忙端碗的时候,王桂香突然转过身,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那咳嗽声沉闷、撕心裂肺,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,瘦弱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。
林晚的心猛地一沉!来了!前世,母亲就是在这年秋天开始咳血的!
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和过度劳累,
加上父亲冤死、家破人亡的打击,肺痨(肺结核)彻底拖垮了她!等林晚意识到严重性时,
早已回天乏术!
“娘!”
林晚一个箭步冲过去,扶住摇摇欲坠的王桂香,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,
“您咳了多久了?是不是很难受?”
王桂香好不容易止住咳嗽,摆摆手,声音沙哑:
“老毛病了,不碍事,就是嗓子有点痒……咳咳……快,吃饭,饭要凉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