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行!”
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,
“娘,您这咳得太厉害了!不能拖!明天,明天我就去公社卫生所给您看看!”
她知道这个年代医疗条件有限,赤脚医生水平也参差不齐,但必须尽早干预!
前世她漠不关心,甚至嫌弃母亲咳嗽烦人,这一世,她绝不能让悲剧重演!
王桂香被她少有的强硬态度弄得一愣,随即露出一个疲惫又带着点欣慰的笑容:
“傻丫头,看啥看?浪费那钱干啥?咱家哪有闲钱?喝点枇杷叶子熬的水就好了。”
她心疼钱,更心疼女儿突然的紧张。
林晚心里急得像火烧,却也知道现在硬劝没用,反而可能让母亲更焦虑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扶着王桂香坐下:
“娘,钱的事您别操心,我有办法。先吃饭,您多吃点。”
她小心翼翼地给母亲盛了满满一碗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红薯稀饭,
又把自己碗里那块稍大点的红薯夹到母亲碗里。
这个动作让王桂香和林小峰、林小梅都愣住了。
以前的林晚,吃饭时眼睛只盯着锅里最好的东西,生怕自己少吃一口。
“姐……你……”林小峰有点不敢置信。
林晚垂下眼睑,掩饰住翻涌的情绪,低声道:
“我长大了,以后家里的活,我多干点。娘身子要紧,得多吃点。”
她拿起自己那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稀饭,大口大口地喝起来,仿佛那是无上美味。
粗糙的番薯纤维刮过喉咙,带着微微的涩味,她却觉得比前世任何山珍海味都珍贵。
这是赎罪的饭,是让她清醒的饭。
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默,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微声响和林小梅小口喝粥的声音。
林晚知道,改变需要时间,家人的疑惑和观望是正常的。她不能急。
吃完饭,林小峰懂事地收拾碗筷去洗,林小梅也跟在后面帮忙擦桌子。
王桂香想站起来,又被一阵咳嗽逼了回去。林晚连忙扶她回里屋休息。
“晚丫头……”王桂香靠在床头,借着昏暗的油灯光,仔细打量着女儿的脸,
“你……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?”
林晚心头一跳,强自镇定:
“娘,我就是觉得以前不懂事,让您和爹操心了。以后不会了。”
她不敢看母亲的眼睛,那里面承载了太多她无法面对的愧疚。
王桂香叹了口气,没再追问,只道:
“懂事了就好……懂事了就好……”
语气里是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宽慰。
安顿好母亲,林晚走出屋子。夜色笼罩了小院,只有灶房还透出一点微光。
她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,
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堂屋旁边那间低矮的小屋——那是养父林大山作为生产队会计,
晚上算工分、整理账册的地方。
前世那本改变了一家人命运的账本,此刻应该就在那屋里!
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。
那本账本,是她前世亲手埋下的祸根,是悬在这个家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!
王麻子很快就会找上门,用花言巧语和所谓的“发财机会”再次诱惑她,
而前世的她,就是在那个贪婪的驱使下,在账本上动了手脚,最终害死了养父!
她必须毁掉那个隐患!至少,要确保它不会成为王麻子陷害父亲的工具!
林晚的心跳得飞快。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小屋门口,门虚掩着。
里面传来养父林大山低沉的、带着浓重乡音的声音,似乎在和谁说话?
这么晚了,谁来家里找父亲?
她屏住呼吸,悄悄贴近门缝。
“……大山哥,这账……这个月社员的工分汇总,你看……”
一个略显油滑的声音响起,带着刻意的讨好。
这个声音!林晚瞳孔骤缩!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进脑海!
是王麻子!隔壁大队那个前世引她入歧途的王麻子!他竟然现在就来了?!
比她预想的还要早!
林晚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。
恐惧、愤怒、前世被欺骗利用的悔恨,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。
她死死咬住下唇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才勉强控制住自己没有立刻冲进去撕烂那张虚伪的脸!
透过狭窄的门缝,她看到昏黄的煤油灯下,
养父林大山那张老实巴交、布满皱纹的脸正对着桌上摊开的账本,眉头微蹙,似乎在看什么。
而站在他对面的,正是那个颧骨高耸、眼珠乱转的王麻子!
他脸上堆着笑,手指正点在账本的一处地方,嘴里还低声说着什么,
距离太远听不清,但那副鬼祟的样子,让林晚瞬间警铃大作!
前世,王麻子就是用这种看似请教账目的方式接近父亲,
套取信息,最后更是利用了她这个“会计女儿”的身份,才把黑手伸进了账本!
王麻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?还这么“热心”地帮父亲看工分汇总?
绝对有鬼!难道……难道他已经开始布局了?
林晚的心脏狂跳,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。
她强迫自己冷静,大脑飞速运转:不能冲动!
现在冲进去不仅无法揭穿王麻子,反而可能打草惊蛇,甚至让父亲觉得她无理取闹。
她必须找到证据,找到王麻子图谋不轨的证据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