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暂时稳住了。”女医生擦了擦额头的汗，声音带着疲惫，“但只是暂时控制。链霉素一个疗程需要很长时间，而且很贵。后续的检查和用药……你们要有准备。”她看着林晚，眼中充满了同情。“我知道！谢谢医生！谢谢！”林晚连连道谢，只要能救回娘的命，再难，她也要扛下去！她守在母亲床边，一夜未眠，眼睛熬得通红。看着母亲在药物作用下昏睡，听着她依旧粗重但不再那么骇人的呼吸，林晚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。她拿出剩下的钱，仔细数了数，交了药费和今晚的留观费，手里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几毛钱。前路漫漫，钱……是最大的难题。金线莲的财路已经暴露过风险，不能再轻易使用。她必须找到新的、安全的方式来钱。天快亮时，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卫生所门口——大队长张卫国。他风尘仆仆，显然也是一夜未眠。“队长？您怎么来了？”林晚连忙起身。张卫国摆摆手，看了一眼病床上依旧昏睡但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的王桂香，低声问：“怎么样？”“医生说……暂时稳住了，多亏了您开的证明和那支链霉素……”林晚的声音带着感激和后怕。“嗯。”张卫国点点头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，塞到林晚手里，“拿着。”林晚打开一看，里面竟然是五块钱！还有几张粮票！“队长！这……”“队里的一点心意，先应应急。”张卫国打断她，语气不容拒绝，“你娘的病要紧。队里不能看着社员见死不救。”他顿了顿，目光锐利地看向林晚，话锋一转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林晚，你娘这边，我会想办法跟卫生所沟通，尽量用最必要的药，省着点花。你爹那边，暂时停职，但工分我给他记着，口粮不会少。家里小峰小梅，我让你栓子婶帮忙照看几天。”“谢谢队长！谢谢您！”林晚的眼泪又要涌出来。张卫国此举，无异于雪中送炭！“先别急着谢。”张卫国的脸色却更加严肃起来，眼神如同鹰隼般盯着林晚，“公社调查组那边，还没完！赵癞子关在公社，咬死了是自己偷东西，没提王麻子。王麻子在公社……有人！他反咬一口，说你当众污蔑干部，行为异常，力大无穷，怀疑你……有问题！”他的声音低沉而凝重，“调查组很可能还会找你！尤其是你！”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！王麻子果然贼心不死！而且把矛头直接对准了她最致命的“异常”！“林晚，”张卫国的目光如同实质，带着探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，“你告诉我实话。你……到底是怎么回事？”这个问题，如此直接，如此致命！在这个特殊年代，“有问题”三个字，足以毁掉一个人甚至一个家庭！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，张卫国的脸一半在明，一半在暗，眼神锐利如刀。病床上是昏迷的母亲，门外是未知的危机。林晚知道，她此刻的回答，将决定她，乃至整个林家的命运。她迎向张卫国审视的目光，眼中没有闪躲，只有一片坦荡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悲凉。她缓缓开口，声音嘶哑却清晰：“队长，我没有什么‘问题’。我只是……不想再失去他们了。”她的目光看向病床上的母亲，充满了刻骨的眷恋和恐惧，“我爹娘老实，弟妹还小。昨天王麻子堵门，晚上赵癞子偷粮……我怕……我真的好怕！我怕像……像……”她猛地顿住，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，身体微微颤抖，眼中是无法作伪的、深入骨髓的恐惧，“……我怕这个家，像……像被野狗撕碎的窝一样……没了！我什么都没有了！我只能拼命！拼了命去挡！去抢！去吼！我不知道力气哪来的，我只知道，我不能退！退一步，我就真的……什么都没了……”她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，只有最朴素的恐惧和最本能的守护欲望。那份失去一切的绝望感，透过颤抖的声音和盈满泪水的眼睛，真实得令人心悸。她巧妙地利用了“家破人亡”的恐惧作为解释，避开了“重生”这个无法言说的秘密，却比任何解释都更有说服力。张卫国沉默了。他紧紧盯着林晚的眼睛，那双眼睛里，有恐惧，有倔强，有疲惫，有对亲人深沉的爱，唯独没有他想象中的“妖异”或“伪装”。他想起林晚当众揭穿王麻子时的勇气，想起她夜擒赵癞子时的狠劲，想起她背着母亲狂奔几十里路的坚韧……这一切，似乎都能用“被逼到绝境”、“守护至亲”来解释。他长长地、沉重地叹了口气，眼中的锐利探究渐渐被一种复杂的、带着怜悯和理解的沉重所取代。他拍了拍林晚瘦削的肩膀，那肩膀单薄，却仿佛承担着千钧重担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