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药!快去拿药!”林大山也从院子里冲进来,看到这情景,一个趔趄,脸色惨白如纸。林晚如梦初醒,跌跌撞撞冲向放药的角落,颤抖着找出仅剩的半支链霉素和注射器。她的手抖得厉害,针头几次都扎不进母亲枯瘦的手臂。汗水、泪水、血水混合在一起,模糊了她的视线。“晚丫头……别……别费劲了……”王桂香气若游丝,枯瘦的手紧紧抓住女儿的手腕,眼神涣散却充满了无尽的眷恋和哀伤,“娘……不行了……省下……药钱……给……小峰……小梅……”“不!娘!您别说话!省着力气!药打上就好了!打上就好了!”林晚嘶吼着,几乎是凭着本能,终于将冰凉的药液推入了母亲的血管。她紧紧抱住母亲冰冷颤抖的身体,一遍遍地呼喊,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渡给她。也许是药物的再次作用,也许是回光返照,王桂香剧烈的咳嗽渐渐平息,涌出的血也变成了暗红的血沫。她靠在女儿怀里,呼吸微弱得像随时会断的游丝,眼睛却努力睁着,看着女儿布满泪水和血污的脸,嘴唇无声地翕动着。林晚将耳朵贴近母亲唇边。“……晚……晚丫头……好……好活……护……护着……家……”断断续续,气若游丝的几个字,却用尽了王桂香最后的力气。她眼中的光,如同风中残烛,终于彻底熄灭。枯瘦的手,无力地垂落下去。“娘——!!!”林晚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,那声音凄厉绝望,穿透了破败的土屋,回荡在死寂的夜空里。林大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,以头抢地,发出野兽般的呜咽。林小峰和林小梅吓得呆若木鸡,连哭都忘记了。母亲的身体在林晚怀中一点点变冷。前世的悔恨与今生的无力感如同滔天巨浪,瞬间将她淹没。她拼尽了全力,付出了重生后所有的勇气和智慧,甚至不惜与毒蛇为敌……却还是没能留住母亲!业障……这就是她前世造下的业障吗?!连重活一世,都无法挽回?!巨大的悲痛如同黑洞,吞噬着林晚所有的意识。她紧紧抱着母亲冰冷的身体,眼神空洞,仿佛灵魂也随之飘散。“姐……姐……”林小梅怯生生的、带着无尽恐惧的呼唤,如同细微的针,刺破了林晚的麻木。她缓缓抬起头,泪眼模糊中,看到弟弟林小峰紧紧抱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妹妹,两个小人儿脸上写满了无助和绝望,像两只失去庇护的雏鸟。父亲林大山瘫坐在地,眼神涣散,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。这个家……不能散!母亲临终的嘱托——“好活……护着……家”——如同惊雷在她混沌的脑海中炸响!母亲用最后的生命,给了她活下去的使命!业火焚身又如何?前路荆棘遍布又如何?母亲走了,但父亲还在!弟妹还在!这个家,还在!她答应过母亲,要护着这个家!她发过誓,绝不让前世的悲剧重演!一股冰冷到极致、却也坚硬到极致的意志,如同淬火的钢铁,从林晚心底最深的绝望中升腾而起!所有的悲伤、恐惧、无力,都被这股意志强行压榨、凝聚!化为最纯粹、最暴戾的复仇之火和守护之念!王麻子!是你!是你们!一步步将我们逼入绝境!害死我娘!毁我家园!此仇不报,誓不为人!我要你们血债血偿!林晚轻轻地将母亲冰冷的身体放平,用破布擦干净她脸上的血污,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醒她。然后,她站起身。脸上的泪痕未干,但眼神已经变得如同万年寒冰,锐利、冰冷,燃烧着地狱归来的业火。她走到瘫软的父亲面前,蹲下身,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爹,娘走了。这个家,不能垮。您得振作起来!为了小峰,为了小梅!”林大山茫然地抬起头,看着女儿那双仿佛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眼睛,那里面没有了悲伤,只有一种让他心悸的决绝和冰冷。“晚丫头……你……”“爹,您看好小峰小梅。”林晚打断他,目光转向门外浓重的、如同墨汁般的黑夜,“我出去一趟。很快回来。”“这么晚了……你去哪?”林大山下意识地问,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。“去……讨债!”林晚的声音冰冷刺骨,如同来自九幽深渊。她不再多说,转身走进自己的小屋。片刻后,她出来了。换上了一身最破旧、最不显眼的深色衣服,脸上不知何时抹上了锅底灰,遮住了苍白的脸色。她手中没有拿木棍,只握着一把磨得异常锋利的小镰刀,冰冷的刀锋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光。她的眼神,锐利如鹰隼,扫过破败的院落,仿佛在丈量着通往复仇之路的距离。“姐……你要去哪?”林小峰怯怯地问。林晚脚步一顿,没有回头,声音低沉而清晰:“去给娘……找点药引子。在家等我。”说完,她瘦小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,悄无声息地推开院门,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