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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风雨初临

《岁月织锦》 吉祥 2544 2025-07-20 18:56:33

 火车开始减速,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车厢里又是一阵骚动。林秀身旁的空位很快被新上车的乘客填满。她靠着冰冷的车窗,疲惫像潮水般袭来。在车轮单调的“哐当”声中,她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。半梦半醒间,断断续续的对话飘进耳朵:

“…听说要恢复高考了?真的假的?这都多少年了…”

“…知青返城潮挡不住了,城里工作更难找…”

“…变天了,我看是要变天了…”

“知青返城”、“恢复高考”……这些陌生的词汇像一团乱麻,带着未知的期待和恐慌,钻进林秀混乱的脑海,搅得她头痛欲裂。她不属于城里,也不属于知青,她只是一个失去双亲庇护、仓皇逃向陌生之地的孤女。未来在哪里?她不知道。

当第一缕微弱的、带着凉意的晨光艰难地刺破厚重的云层,将灰蒙蒙的天空染上一抹鱼肚白时,火车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,缓缓驶入了江州站。

站台比家乡那个小县城的站台宽阔了不知多少倍,人也多得像下饺子。林秀随着汹涌的人流,几乎是脚不沾地被挤出了站台。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。

街道宽阔,车水马龙。戴着白手套、神情严肃的交警站在十字路口的圆台上,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交通。国营商店巨大的橱窗里,花花绿绿的布料、搪瓷脸盆、暖水瓶陈列得琳琅满目。穿着崭新、挺括的“的确良”衬衫的年轻姑娘,梳着两条乌黑油亮的大辫子,骑着锃亮的二八自行车,“叮铃铃”地从她身旁轻快地掠过,留下一阵淡淡的香皂味。

这里,比她的家乡县城热闹了百倍不止,充满了她从未感受过的喧嚣和活力,但也透着一种巨大的、令人不安的陌生感。林秀站在人流中,像一株被风刮离了根系的小草,茫然无措。她深吸了一口混杂着煤烟、尘土和淡淡花香的城市空气,用力将心底翻涌的忐忑、孤独和对未来的恐惧,深深地、深深地压了下去。

从今天起,她就要在这座陌生的、巨大的城市里,寻找那个模糊不清的父亲,也寻找自己活下去的一线渺茫希望。这希望,如同这冬日清晨微弱的阳光,带着寒意,却终究是光。

她低头,再次确认了手中被汗水浸得有些软的信纸上的地址,目光投向远处。在街道的一个拐角处,一块有些歪斜的木牌在寒风中轻轻摇晃,上面用红漆写着几个大字:“江州纺织厂职工家属院”。

林秀攥紧了手中的信纸,指节再次泛白。她挺直了单薄的脊背,将蓝布头巾又往下拉了拉,迈开冻得有些麻木的双腿,朝着那排在晨曦中显露轮廓的红砖楼房,一步一步,坚定地走去。

命运的丝线,正在这个寒气未退、希望初生的清晨,悄然编织出她人生新的、充满未知的篇章。每一步,都踏在未知的迷雾之上。“粮票!”有人惊呼一声。在那个年代,粮票就是活命的根本! 家属院的红砖墙在冬日的萧索中显得格外陈旧,墙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,褐色的枯枝在寒风中瑟瑟发抖,像一张巨大的、干枯的网。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、踩上去沙沙作响的白霜。林秀小心翼翼地踩着满地霜花,走到标着“三单元”的门洞前。楼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煤烟混合的气息。

她站在冰冷的铁门前,心跳如擂鼓。抬起手,指节悬在空中,迟疑着,仿佛那扇门后藏着吃人的怪兽。就在她鼓足勇气,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铁皮时,门却突然“吱呀”一声,毫无预兆地从里面被拉开了!

一个戴着深蓝色毛线帽、裹着厚棉袄的老太太挎着个竹编菜篮,正低头锁门。听到动静,她抬起头,布满皱纹的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,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、衣着寒酸、眼神里透着惊慌的陌生姑娘。

“小同志,找人?”老太太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江州口音,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审视。

林秀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吓了一跳,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。她下意识地攥紧了已经磨得起毛的衣角,感觉手心全是冷汗。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,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发颤:“请…请问陈德海师傅是住这儿吗?”

她慌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视若生命的信纸。纸张的边角已经被无数次摩挲得起了毛,卷了边,信纸上父亲的字迹,也因潮湿和汗水的浸润,墨迹晕染开来,有些地方变得模糊不清。

老太太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那张信纸,又落回林秀脸上。当听到“陈德海”三个字时,老太太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锐利,像一把冰冷的锥子:“你是陈家什么人?”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,带着质问。

话音未落,异变陡生!

二楼突然传来“哐当!”一声巨响,像是重物狠狠砸在地板上的声音。紧接着,一个女人尖利、愤怒、带着哭腔的叫骂声如同炸雷般穿透楼板,清晰地砸了下来:

“陈德海!你个没良心的!当年说得好听,只帮老战友寄点钱!现在倒好,连外头的野种、私生女都找上门来了!你给我说清楚!这日子没法过了!”

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,狠狠扎进林秀的耳膜,直刺心脏!她只觉得“嗡”的一声,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,随即又猛地全部冲上头顶!脸上火烧火燎,耳朵里嗡嗡作响,整个世界都在旋转。私生女?野种?找上门?这些恶毒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。她僵在原地,动弹不得,血液似乎都冻结了。

“蹬蹬蹬蹬……”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从昏暗的楼道里传来。一个穿着洗得发白、沾着油污的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,满脸焦急和惊惶地冲了下来。他头发有些凌乱,额头布满汗珠。当他冲到门口,目光落在林秀脸上的一刹那,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,瞬间僵住了!脸上的血色“唰”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,嘴唇哆嗦着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林秀也看清了他。虽然比照片上苍老憔悴了许多,但那眉眼轮廓,正是父亲信里夹着的那张黑白合照里,站在父亲身旁,笑得一脸憨厚的陈德海叔叔!

“小…小秀?”陈德海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,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着,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种深切的、难以言喻的痛楚,“你…你怎么…怎么会在这里?你娘呢?”他下意识地望向林秀身后,似乎想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。

“果然是!我就知道没好事!”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紧跟着响起。一个身材干瘦、颧骨高耸、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花棉袄的妇人追了下来,双手叉着腰,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刻满了刻薄和冲天的怒气,连棉袄上的补丁都仿佛在喷着火。“我说你陈德海每月工资怎么总少那么一截!问你你还支支吾吾!敢情都拿去养外头的狐狸精和这个小野种了!”她恶狠狠地指着林秀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秀脸上。

妇人越说越气,突然像只被激怒的母老虎,猛地朝林秀扑了过来!枯瘦如柴的手指弯曲成爪,带着一股狠劲,直直地抓向林秀的脸和头发!“狐狸精生的小蹄子!滚!给我滚出我们家!别脏了我的地!”那声音尖利得能刺穿耳膜。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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吉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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