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锦和夏可可回到局里的时候，已经下午一点半。
即将进入初夏，太阳已经开始慢慢发功，照得人睁不开眼，窗边几声慵懒的鸟鸣声，衬得人更加昏昏欲睡。
局里其他同事都还没到上班的点，只剩下还在加班的高筠在，空荡荡的，倒显得格外清静了。
韩锦放下东西到林纾办公室看了看，依旧关着门，回到座位，敲了敲高筠的桌子。
“林队今天一直没来啊？”韩锦趴在桌上小声说道。
“对，一直没来，我有份材料还没交呢，正好有时间再完善一下了……”高筠说道，转头继续敲键盘，又随口问道，“你跟小夏今天调查得咋样啊？”
“一团乱麻，你现在的工作着急吗，不急的话帮我一块想想。”韩锦挑眉看向高筠。
高筠无奈转头，看着韩锦乞求的眼神，想着修改也差不多收尾了，便应道一声“好”。
“小夏！过来过来！”韩锦喊着夏可可，招呼她一块过来。
夏可可拿着文件夹搬了把椅子过来，三人凑在一起，韩锦和高筠两个警队的老人负责仔细梳理案情，夏可可则负责绘制人物关系图。
一通分析下来，高筠也赞同韩锦的猜测，一切的一点在方蕊身上。
虽然方蕊跟这三起命案都没有嫌疑关系，但意外地都与她有社交联系，这很难不怀疑。
“之前林队不是也一直怀疑方蕊，但是现在的案子凶手都有很明确的指向，与方蕊并无关系，所以就算疑点重重，我们也不能怎样。”高筠无奈说道。
高筠见两人都没有说话，便继续说道：“其实我们就是把案子想复杂了，不是有句话，两个不想干的人可以凭借六个人获得联系，俗称六人定律。我们查案子，不就是，谁是被害者，谁是施害者，现在可以说一目了然。我们在李维的身上耗费太多警力了，完全没必要。”高筠无奈摊开手耸耸肩。
韩锦眼神看向别处，高筠知道，他这是不赞同她的观点，于是拍拍韩锦的肩膀说道：“你们今天都不在，我可是听到，张局被上边批评了，隔着电话我都能听到训斥声。张局是护着我们，才没有给我们施压说重话，可是上边一直催办，案子一直没完没了，社会影响很不好……”高筠有转头看向夏可可，“还有你，你也帮着老韩劝劝林队，不要太执着了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夏可可不知如何回答，尴尬地笑了笑，脚下踢了踢韩锦。
“知道了，我会跟林队沟通的。”
三人说话间，陆陆续续同事们都来上班了，韩锦和夏可可也就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。
“林队回来了吗？”徐超手里拎着个袋子说道。
“还没。”高筠无奈叹了口气，“你拿的什么啊？”
“凶器！”徐超傲娇地笑着说道，“林队早上给我发了消息，让我带人再去李航家搜查，还真被我找到了，在杂货间角落里藏着。”
徐超说着打开袋子，里面是用透明袋封锁的三角带，粗糙的边痕上颜色深浅有别。
“不跟你们说了，我得赶紧送去痕检检测了。”徐超说着，向楼上走去。
韩锦痴痴地看着徐超走远，又看着眼前的文件发呆，如果交给林纾，以她的性格，一定会将所有的疑点查得水落石出，可是高筠说得也没错……
半小时……
“结果比对出来了！这下证据确凿了！”徐超高兴地跑回来，“三角带上有李维的指纹，还有张智的血迹！”
“那张智案算是可以结了？”高筠兴奋中还带着一丝不可思议。
“人证物证俱在，李维跑不了了。”徐超说道。
兴奋过后，徐超赶紧拿出手机，将检测结果发给林纾，很快林纾回了个“好”字。
“怎么都不见林队多高兴啊……显得我有点情绪化了……”徐超喃喃自语。
整个下午，林纾都没有出现。
六点，就在大家都陆续将手头的工作收尾，开始收拾桌面准备下班的时候，一中气十足响亮的女声传来。
“大家都还在啊！会议室集合！”
单凭身上起的冷汗，便知道是林纾了。
众人闻声看去，单看林纾满面红光，声音也不似之前沉闷的语调，看来是有什么好事。
队员们窃窃私语，纷纷看向韩锦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，心中没底。
韩锦耸肩摇摇头。
不敢耽搁，趁着林纾看上去心情不错，大家都积极地麻溜到了会议室等待。
韩锦犹豫之下还是拿着文件夹敲响了林纾的门。
“林队，这是我调查的张韬和方蕊……”
“不用给我了。”
不等韩锦说完，林纾就将他打断，然后难得微笑着拿着文件袋走过来，拍着韩锦的肩膀说，“先去会议室吧。”
韩锦眼珠来回转，不懂林纾的操作。
会议室，前脚大家都还在窃窃私语，后脚林纾走进来，瞬间鸦雀无声。
众人都挺直腰板，正襟危坐，看着林纾进来坐下。
“想必大家都很好奇，这段时间呢，辛苦大家了。不管是白骨案还是张智案，痕检科和技术部提供的证据检测报告、高筠提供的身份证明，还有徐超找到的作案凶器，都足以锁定李维的罪行。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！上午我去重新审问了正在服刑的‘李航’，也就是李维，他松口了。在证据面前，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，对自己两起案件的犯罪过程供认不讳。现在，将以故意杀人罪正式向法院提起公诉。同时，应罪犯刘大壮申请，经上级讨论商议，同意恢复刘大壮李维的身份姓名，正式以李维的名义服刑。”
林纾说完，扫视一圈，大家都面面相觑，没有反应。
“大家可以发表一下意见。”林纾微微上扬嘴角，下面依旧鸦雀无声。
“林队，怎么突然……”韩锦打破沉默，不解地问道。
“我想了想，有时候我们办案子要快刀斩乱麻。张局说得没错，罪行是李维犯下的，这是毋庸置疑的，至于里面存在的旁的疑点，我们可以细细调查。至少要给公众现有案件一个答复，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。”林纾说道。
虽然林纾说得似乎有道理，并且也表示了并不会就此止步，疑点还是会继续查下去，但韩锦总觉得林纾现在这个状态不正常……
会后，大家都下班回家，林纾回到办公室，写结案报告。
韩锦不放心，便留下来，敲响了林纾办公室的门。
“进来。”林纾埋头整理，韩锦自顾自地开门进来，坐在林纾对面。
“有事？”林纾一边在键盘上敲打，一边问道。
“你没事吧？怎么这么突然？”韩锦趴在桌上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“我没事啊，你要是没事就下班吧，我写完报告就走。”林纾手头的活没有丝毫减速。
“林叔，怎么着我也算是跟你一个战壕的了，你有什么能不能跟我说，你这个样子怪吓人的……”韩锦故作寒战，双臂紧紧环绕抱住。
林纾无奈停下工作，不屑地看着韩锦，“之前对你们冷，你们说我女魔头，现在你又觉得我吓人……”
“你都知道啊……”韩锦咽了口唾沫，嘿嘿一笑，打算掩饰过去。
林纾长舒一口气，“我当然知道，就属你叫得最欢。早上我去监狱见了李维，将小夏查到的方蕊没怀孕的信息告诉给了他。”
“然后他就破防了？”韩锦疑惑说道。
“并没有。”林纾微微抿嘴，“一个犯下多起案子的杀人犯，怎么可能因为一个还未出生的胚胎，就突然不管不顾……就说让你少看点电视剧。”
“那为什么啊？之前他不是一直死鸭子嘴硬吗？”韩锦好奇，凑得更近一点。
林纾：“犯罪分子都有自己的一套逻辑，李维，犯下的罪行，时间上从李航案，到刘桂芳案，再到张智案，无非是想要掩盖刘大壮的身份，想要那个差点溺死在水里的李维重新光明正大地活着。李航，他现在的人生就像是李维原本该有的轨迹，所以他想取而代之。刘桂芳，在李维的眼里，他现在遭受的一切，始作俑者就是他的母亲，所以他想报复，让她一起葬送在那个冰冷的池塘。而张智，最了解刘大壮的人，我了解到李维当年的养父母都已经去世，所以在他的眼里，张智就是刘大壮唯一的证明，所以杀死张智，更像是在完成刘大壮的自我献祭。”
经过林纾这样一说，韩锦微微点头，似乎有些通透之感。
“昨晚我思考了很多，一直以来，我好像都是提前预想了嫌疑人，而后去填空，只把他当作是一个犯人，而犯人也是人，需要代入到他的境地去了解他的人性组成。”林纾说道，“之前对方蕊是，现在对李维也是。适当做减法，或许才能看得更清晰。再说，也得为张局考虑……”林纾说着微微一笑，转头继续在键盘上敲打。
“那张韬和方蕊的事呢？”
“当然继续查，不过得辛苦你了，这算是私事，与张韬有关的可疑人员，我一定不会放过。”林纾说着，语气加重，眼神也开始变得狠厉起来。
林纾当晚提交了白骨案以及张智案并案调查的结案报告。
第二天一早，各大新闻便报道了此事。
云庭新居的房价瞬间跌到了谷底，接连搬走了好几户人家，周边的商铺也因为居民流失关门了不少。这样一座回迁新小区，就这样眼看着走向没落。
反倒阳华小区，竟没有想象中如云庭新居一般房价暴跌，毕竟两起命案。
竟意外吸引了一大批的探险博主，一时间阳华小区成了网红打卡地。
韩锦看着网上的信息，只觉现在的网友真是双标……
“阳华小区是老小区，比较陈旧，这才有那种阴森恐怖的感觉。而云庭新居太现代化了，又是新小区，没有阴森恐怖的感觉。韩队，你落伍了，一看你就没有互联网思维。”夏可可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博主探险阳华小区凶宅的视频，一边嘲讽地说道。
“嘿……小夏子你胆子大了，敢嘲笑你韩哥了！”韩锦不服气地转动座椅，腿一蹬滑到小夏身边，手抵在夏可可脖子上，夏可可赶紧做出投降的姿态。
韩锦视线扫到林纾的办公室，眨眨眼睛悻悻地滑了回去。
“小夏，把调查方蕊的信息，发我一份。”韩锦突然语气变得正经起来。
“啊？”夏可可一时没转换过来，但还是应了一声“哦”。
随手将抽屉里包放整齐的文件递给韩锦。
41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