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，难得清闲，没有案子累身。
林纾一早趁着清凉，照常在小区公园戴着耳机跑步。
昨夜下了场小雨，洗刷了近日的阴霾，让人心旷神怡，仿佛被重新粉刷了色彩。
公园树丛间还带着泥土的味道，格外安心。
清鸣声中，林纾隐约听到有人叫她，慢下脚步，摘下耳机回头看去——韩锦正骑着单车挥手，老远都能看到韩锦咧嘴笑露出的牙。
“林叔！跑步呢！”韩锦追上林纾的脚步，同频向前。
林纾继续保持速度，冷颜说道，“显而易见。”
“我想让你带我去个地方，能成不？”韩锦说道。
“不能。”林纾均匀呼吸，稍微加快脚步。
韩锦快蹬两脚跟上，“你怎么又拒人千里之外了？不是前两天还说我们是一个战壕的，林纾你翻脸不认人啊！”
林纾不想韩锦一直聒噪扰了早晨的清静好心情，便停下来叉腰休息，问道：“去哪？”
韩锦刹车停下，这才露出得逞的笑。
车从车库开出，韩锦开车，林纾坐在副驾上。
等红绿灯的时候，林纾禁不住疑惑问道：“你到底要带我去哪？”
“一会儿你就知道了！”韩锦依旧没有告诉林纾答案。
绿灯亮起，韩锦一脚油门。
不知道韩锦又要搞什么名堂，于是林纾干脆眼不见为净，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，感受风度速度在耳边呼啸远方。
巷子路口有些狭窄，韩锦靠边停下。
韩锦：“到了。”
这里再往前，便是林纾曾经的家，那个林纾梦魇开始的地方。
一靠近巷子，林纾便已然明了。
二十多年来，林纾无数次走到巷口，却没有迈进去。
林纾转身便走，却被韩锦一把拉住。
“哎哎哎！来都来了。”韩锦说道，“我好不容易从张局那里问来的。”
“韩锦，你是不是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！？你知道什么！”林纾有些生气地甩开韩锦的手。
韩锦赶忙追上去，挡在林纾的面前。
“我的错我的错！但是，既然我们决心要重启旧案，这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第一步。林纾，你想为你父母平冤昭雪吗？”韩锦看着林纾说道。
林纾嘴角微微抽动，眼神依旧看不出丝毫情绪，像是冰封多年的冰窖，冷冷地看着韩锦，但胸口的起伏暴露了她的情绪，让人畏惧。
韩锦恳切地看着林纾。
“走！”林纾干脆转身，大步走进巷子。
巷子的尽头有栋二层小楼，大门紧锁，挂满了蜘蛛网，周围的墙壁也被藤蔓覆盖，看不到原本的样子，墙边地上还有散落的砖瓦碎片。
林纾驻足站在门口，仰头看着这栋饱经风霜的小楼。
往事历历在目，犹如过电影一般在林纾的眼前浮现。
曾经林纾的父亲就是在这条小路上教她学会的骑车，他偷偷松开手，却骗林纾说一直在。
林纾沿着门口向巷口看去，恍惚间又看到了当时的场景，欢笑声悠然在耳。
门外的石墩，小时候林纾就坐在这，吃着棒棒糖等父亲下班。
可是每次林纾都要等到天黑才能见到父亲的身影。
但父亲每次都会给林纾带些新鲜玩意儿回来。
那时候林纾觉得父亲就是无所不有的哆啦A梦，是拯救世界的超人。
重新坐在石墩上，望着来路，恍如隔世……
林纾转头看向旁边的墙壁，起身走上前，拨开墙壁上的藤蔓，墙壁上依稀可见粉笔画的痕迹，只是被雨水冲刷，看不真切了。
小时候，林纾父亲每年都会在墙上画生肖画，母亲会给每一幅画打上分数，两人还总是因为分数争辩一番。可是最终停留在龙年……
林纾指尖轻轻触碰，又生怕会抹除那仅有的痕迹。
韩锦默默站在林纾身后，本以为林纾会触景伤情，没想到林纾现在冷静得可怕，这反倒让韩锦更为担心，他宁愿林纾可以不这么坚强。
“进去吧。”林纾冷冷说道，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，有一把钥匙显得格格不入，有些陈旧，但并未生锈，反倒有些发亮。
一定是主人经常拿出来摩挲，才会油光发亮……
韩锦心中想着，不由得更加心疼平时雷厉风行的林纾。
又有谁知道林大魔头背后的一面呢……
人人都怕林纾，人人都不懂林纾。
锁头有些生锈，韩锦想要帮忙，林纾拒绝了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终于打开。
推开门，屋里的陈设没有变化，除却灰尘蜘蛛网以外，还可以看到曾经生活的气息。
茶几上的发霉茶杯，角落里的落满尘土的儿童自行车，厨房里的失去光泽生锈的锅碗瓢盆，还有阳台早已晒干的衣物……
自打出事后，林纾就被张局夫妇带回家，起初小林纾还吵嚷着要回家，但后来慢慢接受，便不再提起，变得沉默寡言，再也没有笑过……
就算时间久远，但客厅血迹拖拽的痕迹依旧刺眼。
林纾深呼吸低眸看着地上的陈年旧痕，说道：“当年，母亲正在做饭，也是第一个遇害的，就是在这里。”
韩锦蹲下身来看着地上的痕迹，说道：“当时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？”
“没有。当时我正在跟父亲在楼上。”林纾说道。
环视四周，陌生又熟悉，那些反复出现在梦里的画面，与现在眼前的破败割裂，像是异度空间。
韩锦看着血痕，思考道：“如果是陌生人进入的话，不会悄然无声，总会有挣扎呼叫的声音。而且，你说当时阿姨在做饭，但是厨房却没有丝毫痕迹，倒是在客厅……”
韩锦说着起身走到厨房印证自己的观点。
的确如此。
林纾眼神警觉起来：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这里的布局有动过吗？”韩锦环视四周说道。
林纾紧皱眉头，仔细回忆：“没有，出事以后就封锁了。”
“你来看，茶几上有一个茶杯，放在正中间，杯子杯口发霉蔓延到杯底，说明曾经是满杯的水，因为杯壁潮湿，所以才会整体发霉。”韩锦拿起杯子分析道，“我猜测，这个人应该是阿姨和叔叔都认识的人，所以没有争执声。阿姨给来人倒了杯水，就在她要去楼上叫你父亲的时候，偷袭被害，一击致命。”
林纾接过杯子，点点头，“当时这杯水没有人怀疑，你这么一说……当时母亲在做饭，我们一般在餐桌吃，这个时间不会在这里倒一杯水。你的分析有道理。”
“你还记得当时凶手到了楼上以后，你父亲有说什么吗？”韩锦问道。
林纾仔细回想，说道：“没有。”
韩锦：“你有印象身边什么人有那个纹身吗？”
林纾摇摇头：“没有。”
“去楼上看看。”韩锦说道。
木质的楼梯踩上去已经吱呀作响，摇摇欲坠，两人小心翼翼才终于平稳到了楼上。
楼上左侧是林纾的房间，右侧是主卧。
林纾打开左侧房门。
床头上摆满了各色玩偶，墙壁刷成粉红色，床单上也印着茉莉公主的图画。
敞开的衣柜里满满的蓬蓬公主裙，梳妆台上还摆放着王冠发卡。
可以看得出来，小林纾是真的在被当公主一样宠爱着……
转瞬之间，所有的一切戛然而止。
林纾在痛苦的记忆里被现实狠狠折磨了二十多年，泯灭了童真少女的公主梦，被迫快速成长为现在的模样。
而她也逐渐成为自己的茉莉公主，独立、坚强，眼里只有真相，不带任何情感。
借用茉莉公主的心语：我从来不是待宰的羔羊。
这句话，在林纾身上，是最好的见证。
仔细看去床单上的红色印记，不是公主身边的艳丽花朵，而是林纾父亲的血迹。
旁边地上摆着一个瘪了的皮球，凹陷处落满了灰。
“当时气球滚落到了床底，我爬进去捡，凶手正好上来，杀死了父亲。”说着，林纾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皮球，随手放在旁边架子上。
林纾抱胸站在门口，看着屋内：“凶手进屋后，没有任何多余行动，连刺数刀，之后匆忙离开。”
“按照常规来说，杀人灭口，必然是对方掌握了自己的罪证或者是威胁到了自己，往往伴随着销毁证据，以切断调查线索。但看家里并不杂乱，凶手不是来找东西，而是直奔杀人的目的。所以凶手可能还不是幕后指使之人。但我们也只有找出凶手，才能知道更多内情。”韩锦说道。
林纾：“我查过当年的卷宗，尸检结果显示，凶手刀刀刺中要害，应该是受过专业训练的。当年在屠宰场、医院之间进行调查，都没有查到。出事以后，父亲负责的案子交给了张局接手。当时张局在跟父亲一起查一桩拐卖案，张局查看了父亲的东西，都没有丢失。”
“有工作日记之类的吗？”韩锦问道。
“有，一直在我这里。我翻看过，没有可疑的地方。”林纾说道。
……
两人离开后，林纾回家将父亲的工作日记交给韩锦。
临走前，韩锦又回头说道，“对了，王敏，曾在事发之前去过刘明的心理咨询室。”
“什么？”林纾不可思议。
“等下我把小夏归整的文件发你手机上，你看看。”韩锦说着，骑上单车离开。
王敏去过刘明的心理咨询室，之后杀了张韬。
张韬与方蕊在工作上有对接，且恰巧涉及李维。
刘明与方蕊有情感关系。
方蕊是李航的妻子。
李维杀死了刘桂芳、李航和张智，方蕊在案发后去过张智家中寻找。
张韬的身上有旧案凶手身上的纹身图案。
方蕊身上诸多疑点未能解开。
方蕊，一个出现最多的串联名字……
42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