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天下午,她在陈母的陪同下去市场采购。
城寨的市场脏乱拥挤,但物价便宜。
林红英买了辣椒、花椒和各种香料,又咬牙买了块五花肉。
"今晚我做回锅肉。"她对陈母说,"耀东哥喜欢吗?"
陈母笑着拍拍她的手:"他啊,嘴硬心软。今早还偷偷问我你喜欢吃什么水果呢。"
回到家,林红英把厨房收拾得一尘不染,开始准备晚餐。
五花肉煮熟切片,蒜苗切段,豆瓣酱和豆豉剁碎。
油热后下肉片煸炒,待卷曲成灯盏状时,加入调料和蒜苗。
浓郁的香气立刻飘满整个屋子。
"好香啊!"陈母吸着鼻子,"比茶餐厅的还香!"林红英刚把菜盛出,门开了。
陈耀东拎着一条鱼走进来,看见桌上的回锅肉,明显怔了一下。
"试试合不合口味。"林红英递上筷子。
陈耀东板着脸夹了一块,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。
林红英紧张地盯着他。"...还行。"他终于开口,"就是...太辣了。"
林红英失望地低头,却听见陈母噗嗤一笑:"傻女,他添第三碗饭了,还说不喜欢?"
她抬头,果然看见陈耀东正往碗里舀第五勺肉,耳根微微发红。
晚饭后,陈耀东破天荒地没出门。
他坐在矮凳上修一个旧收音机,林红英在厨房准备明天的面条。
"喂。"他突然说,"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摆摊。"
林红英手里的擀面杖差点掉地上:"啊?"
"啊什么啊。"陈耀东头也不抬,"金毛那种人再来,我打断他的腿。"
林红英低头揉面,藏起嘴角的笑意。
窗外,九龙城寨的灯火一盏盏亮起,像散落的星星。
这一晚,她梦见自己小小的面摊变成了一家明亮的餐厅,门口排着长队。
陈耀东穿着厨师服站在她身边,虽然还是板着脸,却悄悄握住了她的手。
连续一周,林红英的麻辣面摊生意越来越好。
每天清晨五点,她和陈耀东一起下楼支摊,一个煮面,一个收钱,配合渐渐默契。
这天中午,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后,林红英数着铁盒里的钞票,惊喜地瞪大眼睛。
"耀东哥,今天赚了三百多!"
陈耀东正蹲着擦煤炉,闻言抬头,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:"嗯,比我的鱼蛋档赚得多。"
林红英脸颊发热,赶紧低头整理调料罐。
这几日相处,她发现陈耀东虽然嘴上不饶人,
却会在她够不到高处晾衣服时"恰好"经过,也会在她被辣椒呛到时"顺手"递上一瓶汽水。
"下午我去进点货。"她擦着桌子说,"花椒快用完了。"
陈耀东站起身,从裤兜掏出一叠钞票塞给她:"买个好点的花椒,别贪便宜。"
林红英刚要推辞,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嘈杂。
七八个手持钢管、砍刀的男人气势汹汹地走来,
为首的正是前几天收保护费的金毛强,
而他身旁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大汉,脖子上纹着青黑色的蝎子图案。
"糟了,是蝎子明。"
陈耀东脸色骤变,一把将林红英拉到身后,"进屋去。"
"可是..."
"进去!把门反锁!"林红英踉跄着退到楼梯口,却不肯上楼。
她看见陈耀东迎上去,和光头说了几句什么,突然,光头一巴掌扇在他脸上!
"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!"光头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吼道,
"三年了,连本带利五十万,今天不还,我卸你一条腿!"陈耀东擦掉嘴角的血:
"明哥,再宽限一个月..."
"宽限?"光头狞笑,"兄弟们,给我砸!"
钢管重重砸在面摊的木板上,调料罐噼里啪啦碎了一地。
林红英的心像被揪住一样疼——那是她一点点攒起来的家当啊!
突然,一个混混抡起砍刀向陈耀东后背劈去!
"小心!"林红英尖叫。
陈耀东闪身避开,却被另外两人按倒在地。
光头踩住他的手腕:"当年你替我坐牢时多硬气,现在为了个北姑装孙子?"
林红英浑身发抖,目光落在被打翻的煤炉上——炉火未灭,铁锅里的辣油正冒着青烟。
"放开他!"她不知哪来的勇气,抄起滚烫的铁锅冲了过去。
光头还没反应过来,一锅热辣油已经泼在他裤腿上!
"啊!我的腿!"光头惨叫倒地,拼命拍打冒着烟的裤管。
林红英趁乱拉起陈耀东:"跑!"
"等等——"陈耀东挣脱她,转身一拳放倒追来的金毛,顺手捡起地上的砍刀,
"红英,锅铲给我!"
林红英愣了一秒,随即从废墟中找出她最趁手的铸铁锅铲递过去。
陈耀东一手砍刀一手锅铲,像尊门神般挡在她前面。
"蝎子明,你我恩怨别牵连女人。"他声音冷得像冰,
"今天你敢动她一根头发,我让你横着出城寨!"
光头被小弟搀扶着站起来,脸色铁青:"陈耀东,你为了个大陆妹跟社团翻脸?"
"她是我老婆。"陈耀东一字一顿地说。
这句话像颗炸弹在林红英耳边炸开。
她呆呆望着陈耀东的背影,他T恤后背被汗水浸湿一片,隐约能看到下面狰狞的伤疤。
光头阴狠地扫视两人,突然咧嘴一笑:"行,给你面子。三天之内还钱,不然..."
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,带着手下悻悻离去。
等脚步声彻底消失,陈耀东才晃了晃,砍刀"咣当"落地。
"耀东哥!"林红英扶住他,发现他后背衣服渗出血迹——不知什么时候挨了一刀。
"小伤。"他推开她,弯腰收拾狼藉的面摊,"这几天别出摊了。"
林红英没说话,默默捡起散落的碗筷。
突然,她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发抖,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。
"哭什么。"陈耀东皱眉,"又没死人。"
"对不起..."她哽咽着,"都是我惹的祸..."陈耀东愣住了。
半晌,他粗鲁地用袖子擦掉她的眼泪:"傻女,是我欠他们钱,关你什么事。"
他叹了口气,从废墟里扒拉出半罐没碎的辣椒面:"看,最重要的没丢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