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红英破涕为笑，接过罐子紧紧抱在胸前。
回到家，陈母看见两人狼狈的样子，吓得差点晕过去。
林红英简单处理了陈耀东背上的伤口，幸好刀伤不深。
"五十万..."陈母抹着眼泪，"我们去哪找这么多钱..."陈耀东点了支烟，沉默不语。
林红英看着这个逼仄的家，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床底下拖出她的麻布袋。
"这个...也许值点钱。"
她取出一个红布包，层层打开，露出一对沉甸甸的银镯子，"我奶奶给的嫁妆。"
陈耀东猛地站起来："收起来！我陈耀东再落魄也不会用女人的嫁妆！"
"可是..."
"没有可是！"他摔门而出。
陈母拍拍林红英的手："别怪他，要强惯了。"
夜深了，陈耀东还没回来。
林红英坐在厨房小板凳上，翻来覆去地看那对银镯。
突然，门锁轻响，陈耀东带着一身烟味走进来。
"还没睡？"他声音沙哑。
林红英摇头，递上一杯热茶。
陈耀东接过，两人指尖相触，他手上有新鲜的伤口。
"我想了个办法。"他突然说，"你做火锅给我吃。"
"现在？"
"就现在。"林红英二话不说，起身开火。
没有专用锅，她就用炒菜锅代替；
没有牛油，就用猪油凑合。
辣椒、花椒、豆瓣酱在热油中翻滚，很快，熟悉的麻辣香气弥漫开来。
陈耀东深吸一口气："香。"简单涮了些青菜和午餐肉，两人就着锅吃起来。
陈耀东被辣得满头大汗，却停不下筷子。
"红英，"他突然说，"如果有个地方，能让你正儿八经开家火锅店，你愿意试试吗？"
林红英筷子顿在半空："什么意思？"
陈耀东放下碗，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：
"我认识个朋友，在庙街有间铺面要转租。虽然地方偏，但便宜。"
"可是...五十万..."
"钱的事我想办法。"他打断她，"你就说，敢不敢干？"林红英胸口发烫。
她想起奶奶常说的一句话："辣不怕，怕不辣。"
"我敢。"她直视陈耀东的眼睛，"只要有你在旁边。"
陈耀东怔了怔，突然伸手抹掉她嘴角的辣椒粒："傻女，吃得到处都是。"
他的手指粗糙温热，林红英心跳如鼓，却不敢动。
"睡吧。"陈耀东起身，"明天带你看铺子。"
这一夜，林红英梦见自己站在明亮的店铺里，门口挂着"红英麻辣火锅"的招牌。
陈耀东穿着白色厨师服，正对着满堂宾客说：
"这道菜是我太太的秘方..."
清晨醒来时，她发现枕边多了一张纸条，
上面歪歪扭扭写着："去买花椒，钱在灶台。—东"
灶台上压着几张皱巴巴的港币，旁边是那对银镯子，在晨光中闪闪发亮。
庙街的夜晚比九龙城寨还要热闹十倍。
霓虹灯牌挤挤挨挨地挂在骑楼下，算命摊、小吃摊、唱片摊沿街排开，
人潮涌动中夹杂着各种方言的叫卖声。
林红英紧紧跟着陈耀东，生怕在人群中走丢。
"就是这里。"陈耀东在一间关着铁闸的铺面前停下。
林红英仰头看，招牌已经拆了，只留下几个锈迹斑斑的挂钩。
陈耀东掏出钥匙打开铁闸，里面黑洞洞的，飘出一股霉味。
"啪"的一声，灯泡亮了。
二十平米左右的店面，墙皮剥落，地上积着厚厚的灰，角落里堆着几张缺腿的板凳。
"以前是卖煲仔饭的。"陈耀东踢开一个破砂锅，"老板欠赌债跑路了。"
林红英慢慢转了一圈，手指在油腻的灶台上划过。
虽然破旧，但这确实是个正经铺面，有自来水，有电，还有个小阁楼可以储物。
"租金多少？"她小声问。"押二付一，每月八千。"
陈耀东点了支烟，"我谈到了六千。"林红英倒吸一口气——这相当于她摆摊半个月的收入。
陈耀东看出她的犹豫，吐了个烟圈："怕了？"
"不是..."她咬着嘴唇，"我们哪有这么多钱..."陈耀东没说话，从兜里掏出一张存折拍在灶台上。
林红英打开一看，眼睛瞪得溜圆——余额五万八千元。
"这...这是..."
"我攒的。"他别过脸，"本来想...算了，不重要。"林红英突然明白了什么，心脏像被捏了一下。
这是陈耀东准备离开香港的钱，是他最后的退路。
"我会还你的。"她轻声说。
"谁要你还。"陈耀东粗声粗气地说，"明天找人装修，一周后开张。"
回家的路上，林红英脚步轻快，差点撞上一个算命摊。
摊主是个戴圆墨镜的老头，突然叫住她："姑娘，你额头发亮，近期有横财运啊！"
陈耀东嗤笑一声，拉着她就要走。
老头却不依不饶："不过桃花劫更旺，小心情债难偿！"
"江湖骗子。"陈耀东嘟囔着，却偷偷往摊上扔了十块钱。
接下来的一周，两人忙得脚不沾地。
陈耀东找来几个相熟的工人，重新粉刷墙面，修好水电；
林红英则跑遍全港买锅具餐具，还亲手缝制了红底白字的"红英麻辣火锅"招牌。
开张前一天晚上，他们坐在空荡荡的店里吃盒饭。
林红英突然想起什么，从包里掏出一张手绘传单：
"我请隔壁印刷店印了五百份，明天发。"
陈耀东接过来一看，差点喷饭——传单上画着个卡通版的林红英，
扎着麻花辫，举着锅铲，旁边写着：
"四川妹子教你吃真麻辣！开业首周八折！"
"丑死了。"他撇嘴，却小心翼翼地把传单折好放进钱包，
"印都印了，别浪费。"
开业当天，林红英凌晨四点就来了。
她把奶奶给的辣椒罐郑重地放在收银台下方，又检查了一遍食材。
六点整，陈耀东扛着一挂鞭炮来了。
"放个响，讨个好彩头。"他说。
鞭炮声中，第一批客人被吸引过来——大多是庙街的摊贩和街坊。
林红英系着新围裙，热情地招呼大家试吃免费的小火锅。
麻辣鲜香的锅底很快征服了众人的味蕾，不到中午，店里就坐满了。
"老板娘！再加份肥牛！"
"这蘸料绝了，能不能买点回家？"
"阿英，教我怎么做这么嫩的鸭血吧！"林红英忙得团团转，陈耀东则在前台收钱，
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。
下午三点，人稍微少了些，林红英正想喘口气，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"让开让开！"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推开排队的人群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