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四点，九龙城寨沉浸在睡梦中。
林红英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，陈耀东已经等在门口，手里拿着手电筒和一根铁棍。
两人借着微弱的晨光，按照地图所示，找到了城寨西北角一处废弃的公共厕所。
"就是这里？"林红英捂着鼻子小声问。厕所年久失修，瓷砖剥落，便池里积着发黑的水。
陈耀东点点头，走到最里面的隔间，用力踹了一脚水箱。
"轰隆"一声，水箱脱落，露出后面黑漆漆的洞口。
"跟紧我。"他率先钻了进去。通道低矮狭窄，两人只能弯腰前行。
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说不清的腐败气息，
手电筒的光线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扭曲的影子。
"这地图准吗？"林红英声音发颤，
"会不会走错..."话音未落，陈耀东突然停下，她一头撞在他背上。"怎么了？"
陈耀东没说话，手电筒照向前方——通道在这里分成两条岔路，而地图上只标了一条。
"右边。"他犹豫片刻，选择了较窄的那条。
越往里走，空气越稀薄。林红英的额头渗出冷汗，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。
突然，她脚下一滑，差点摔倒。
"地上有东西！"她低声惊呼。
手电筒照向地面，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——是新鲜的烟头！
而且不止一个，零零散散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。
"有人来过..."陈耀东肌肉绷紧，"最近。
"林红英突然想起李国华的话："会不会是你父亲..."
"不可能。"陈耀东斩钉截铁，"他腿脚不便。"
两人更加警惕，放轻脚步继续前进。
通道开始向下倾斜，
墙壁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——像是用刀刻的辣椒图案，与辣椒罐上的一模一样。
"龙辣帮的标记。"陈耀东轻触那些刻痕，"他们在指路。"拐过几个弯后，前方出现一丝微光。
两人屏住呼吸靠近，发现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密室。
墙上挂着煤油灯，昏黄的光线下，一个小铁盒静静躺在石台上。
陈耀东刚要上前，林红英猛地拉住他："等等！"
她指向地面——石台周围的地砖颜色略深，像是被液体浸染过。
陈耀东捡起一块碎砖扔过去，"啪"的一声，地砖突然下陷，两侧墙壁射出几支生锈的铁箭！
"机关..."陈耀东额头渗出冷汗，"周家果然来过。"
他们小心绕过陷阱，来到石台前。
铁盒没有锁，打开后里面是一本发黄的笔记本和半张配方。
陈耀东翻开笔记本，第一页写着"陈志强，1969"。"
是我父亲的日记..."正当他要细看，通道深处突然传来脚步声！
两人迅速熄灯，躲到石台后方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还伴随着金属拖地的声响。
"...应该就是这里..."一个沙哑的男声用粤语说道。
手电筒的光扫过密室，林红英从缝隙中看到三个人影——两个马仔模样的年轻人，
中间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白发老人。
老人左腿裤管空空荡荡，右手握着一把枪。
"搜！"老人命令道，"肯定有暗格！"
马仔开始翻找，其中一个踢到了铁盒："大佬，找到这个！"
老人急切地抓过铁盒，发现是空的，暴怒地摔在地上："又晚了一步！"
林红英感觉陈耀东的身体猛地一震——他认出这个声音了？
就在这时，她的脚不小心碰到一块松动的砖石，发出轻微的响动。
"谁在那里！"老人厉喝，枪口对准了石台。
千钧一发之际，通道另一头突然传来轰隆巨响，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。
"差佬来了！快走！"一个马仔惊慌地说。
老人咒骂一声，被推着轮椅迅速撤离。
脚步声远去后，林红英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。
"那...那是谁？"陈耀东脸色惨白："周家老爷子...周永昌。"
两人不敢久留，带着日记本和配方迅速原路返回。
刚爬出厕所洞口，就听见警笛声由远及近。
他们躲在阴影处，看见几辆警车停在城寨入口，警察正挨家挨户搜查。
"不对劲..."陈耀东皱眉，"周永昌腿脚不便，不可能亲自来这种地方..."
林红英突然想到什么："除非...他要找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！"
回到家，陈母已经急得团团转。
见两人平安回来，又哭又骂地打了陈耀东几下，然后紧紧抱住他们。
"以后再敢冒险，我打断你的腿！"趁着陈母做早饭的功夫，两人仔细研究起那本日记。
泛黄的纸页上，陈志强工整的字迹记录着"龙辣帮"的点点滴滴：
"1968年3月15日：与凤娇、国华结为异姓兄妹，创立'龙辣帮'。
我们的目标是将正宗川菜发扬光大，让香港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麻辣..."
"1969年7月22日：永昌再次提出购买配方，被拒后威胁要让我们在餐饮界混不下去。
凤娇说，配方是祖传的，死也不会卖..."
翻到最后一页，日期是1970年10月3日，笔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：
"永昌发现了金库的秘密。我必须引开他们，保护凤娇和配方。
若有不测，记住：龙辣永存，金库在'辣'字下面。阿强绝笔。"
"金库？"林红英困惑地问，"什么金库？"
陈耀东沉思片刻，突然拿过那半张配方，对着阳光仔细查看。
在纸张边缘，有一行几乎透明的微小字迹："金库密码：龙三辣七"
"我明白了！"他猛地站起来，
"这不只是火锅配方！当年'龙辣帮'一定还藏着别的东西！"
林红英突然想起辣椒罐上的刻字："耀东哥，你说金库会不会在..."
两人异口同声："地下密室的'辣'字下面！"
可现在警察和周家都在找那个地方，回去太危险了。
正犹豫间，电话铃响了——是店里打来的。
"英姐！不好了！"阿萍带着哭腔喊道，"有人砸了我们的店！"
两人火速赶到庙街，眼前的景象让林红英腿软——店铺橱窗被砸得粉碎，
"红英麻辣火锅"的招牌被泼了红漆，像血一样刺目。
阿华额头受了轻伤，正在接受警察询问。
"怎么回事？"陈耀东厉声问。阿萍抽泣着说：
"早上我们来开店，发现已经这样了...警察说可能是周家报复..."
一个穿制服的警官走过来："陈先生，最近得罪什么人了？"
陈耀东冷笑一声："《香江日报》头版写着呢。"
警官尴尬地咳嗽两声：
"我们会加强巡逻。对了，昨晚城寨发生枪战，你们没听到什么动静吧？"
林红英心里一紧，陈耀东却面不改色："下雨睡得沉，什么都没听见。"
警察走后，四人开始收拾残局。
林红英捡起地上被踩脏的辣椒抱枕——这是陈耀东上次去广州进货时特意给她买的。
鼻子一酸，眼泪差点掉下来。"别哭。"
陈耀东从背后抱住她，下巴抵在她发顶，"今晚我们就知道真相了。"
夜幕降临后，两人换上一身黑，再次潜入城寨。
这次他们带了更专业的装备——绳索、防毒面具，还有陈耀东不知从哪搞来的手枪。
"你会用枪？"林红英惊讶地问。
陈耀东没回答，只是检查了下弹匣："跟紧我。"地下通道比白天更加阴森可怖。
每走几步，就有老鼠窸窸窣窣地窜过。
接近密室时，陈耀东突然示意停下——里面有光！
两人屏息凝神，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：
"...应该就在这里..."是李国华！
陈耀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两人悄悄探头。
密室里，李国华正独自站在墙前，用手电照着那个"辣"字刻痕。
他的西装外套搭在轮椅上，左手腕上的刺青在灯光下清晰可见——那条龙确实缺了一爪。
"找了二十年..."李国华喃喃自语，
"终于..."他用小刀撬开"辣"字下方的砖块，露出一个金属小门，上面有密码转盘。
他转动几下，输入"龙三辣七"，门"咔哒"一声开了。
就在他要伸手进去时，陈耀东一个箭步冲出来，枪口对准他后背："别动。"
李国华浑身一震，缓缓转身："阿东？"
"演得真好，叔叔。"陈耀东冷笑，"轮椅呢？腿好了？"李国华苦笑一声，
突然扯开衬衫——他的腰腹间缠着渗血的绷带："昨晚中的枪，不是演的。"
林红英这才注意到他脸色苍白得可怕，额头全是冷汗。
"你和周永昌是一伙的。"陈耀东不为所动，"昨晚你们一起来找金库。"
"不，我是跟踪他们来的。"李国华艰难地靠在墙上，
"阿东，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...你父亲..."
"我父亲怎么了？"陈耀东厉声问。
李国华刚要开口，通道里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。
他脸色大变："快走！是周家的人！"已经来不及了。
三个持枪大汉冲进密室，领头的正是昨天推轮椅的马仔。
他看到李国华，狞笑起来："李老板，老爷子猜得没错，你果然会来取货！"
李国华突然扑向铁门，从里面抓出个小布袋扔给陈耀东："接着！带红英走！"
枪声骤然响起。
李国华胸口绽开血花，缓缓倒下。
陈耀东一把拉过林红英，同时开枪还击。
狭窄的空间里枪声震耳欲聋，一个马仔惨叫倒地。
"走！"陈耀东拽着林红英冲向另一条通道。
身后子弹呼啸，林红英感觉有什么擦过耳边，火辣辣的疼。
她死死攥着那个小布袋，跟着陈耀东在迷宫般的通道里狂奔。
不知跑了多久，前方出现亮光——是个排水沟出口！
两人爬出下水道，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城寨另一头。
警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，他们混入惊慌的人群，趁乱逃回了家。
关上门，两人瘫坐在地上，浑身发抖。
林红英这才发现小布袋上沾满了血——是李国华的。
"他...他死了吗？"她颤声问。
陈耀东沉默地打开布袋，倒出里面的东西——一把老式钥匙，和一张泛黄的照片。
照片上是年轻的陈志强、林凤娇和李国华，三人站在"龙辣酒楼"招牌下，笑容灿烂。
背面写着："义结金兰，生死与共。1968"。
"为什么..."林红英哽咽了，"他为什么要救我们..."
陈耀东盯着照片，
突然发现李国华手腕上的刺青是完整的——那条龙五爪俱全，
与现在缺一爪的刺青截然不同。
"我明白了..."他声音沙哑，"缺的那爪...是表示他已经不是'龙辣帮'的人了..."
"什么意思？""他背叛过我父亲，但现在...他用自己的命还了这笔债。
"陈耀东红着眼睛翻开那本日记，在最后一页的夹层里找到一张纸条，
上面是陈志强工整的字迹："国华被永昌收买，泄露了金库位置。我不得不假死脱身。
若你看到此信，说明国华已赎罪。
钥匙可开汇丰银行保险箱，内有完整配方和周家走私证据。阿强。"
林红英捂住嘴："所以李国华是故意引我们找到金库...他在赎罪..."
陈耀东紧紧攥着那把钥匙，泪水终于落下：
"爸...你到底在哪..."窗外，警笛声渐渐远去。
九龙城寨的夜晚依旧喧嚣，掩盖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与牺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