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走过去，脚步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，发出轻微的回响。
指尖触碰到玻璃瓶身，一股冰凉瞬间顺着指尖蔓延开来。
我拿起它，分量不轻，里面似乎装着半瓶液体。
瓶身冰凉光滑，唯有瓶口那圈凝固物带着粗糙的触感。
就在我拿起瓶子的瞬间，门外顾琛那濒死的、如同破风箱般挣扎的喘息声，
陡然拔高，变成了另一种更尖锐、更非人的嘶鸣！
那声音穿透了门板的阻隔，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，仿佛灵魂正在被活生生地抽离躯体！紧接着，是重物倒地的一声闷响，
然后……只剩下一种极其微弱、断断续续的、如同濒死昆虫挣扎般的“嗬……嗬……”声。
医生在门外惊恐地呼喊起来，声音带着哭腔：
“顾先生！顾先生！坚持住！该死的……强心剂！快！快给他注射！”
然后是手忙脚乱的翻找声，金属器械碰撞的叮当声。
瓶子在我手中，冰冷依旧。
我拧开瓶盖。一股更浓烈、更奇异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，
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、混合着铁锈、腐败花蜜和某种冰冷化学试剂的味道，
霸道地钻入鼻腔，直冲大脑。
瓶口残留的暗红色凝固物下，是同样粘稠的、如同稀释血液般的暗红色液体，
在昏暗中闪烁着幽微的光泽。
“血清素浓缩剂（实验型）—— 批次：CZ-7”。
一行极其微小、近乎透明的蚀刻字母，隐藏在瓶口螺纹的下方，
需要特定的角度才能勉强看清。CZ-7。
我的名字缩写，和那个“7”。一个冰冷的、量身定制的编号。
记忆深处某个被芯片封锁的角落，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撬动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一个模糊的、穿着白色研究服的身影，声音平板无波：
“……维持依赖的唯一稳定剂……剂量……每日……必须……否则……”
后面的话语被一片杂乱的雪花噪点淹没。
原来如此。
那枚控制我的芯片，强迫我像个永动机一样，
为他分泌着那些特殊的、成瘾性的“情感血清素”。
而我此刻握在手里的，就是这种血清素的人工浓缩替代品。
是他赖以生存的……“狗粮”。
门外，顾琛那微弱的“嗬嗬”声几乎要彻底消失了。医生的声音带着绝望：
“不行！完全没反应！器官衰竭在加速！生命体征……快没了！”
我走到门边，没有看猫眼，只是静静地听着门外那场正在上演的死亡进行曲。
医生徒劳的按压声，仪器绝望的滴滴声，还有顾琛生命流逝时那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气息。
时间在冰冷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爬行。
然后，我蹲下身，
靠近门板底部那道狭窄的缝隙——那缝隙老旧得几乎被灰尘和油污堵塞，
但勉强还能透光透气。
门外刺目的手电光立刻射了进来一道细线。
医生似乎发现了动静，声音戛然而止。
我没有说话。只是拔开了瓶塞。
那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奇异气味，如同有了生命般，瞬间顺着那道缝隙，汹涌地钻了出去！
几乎是气味溢出的同一秒——
“嗬！！！” 门外猛地爆发出顾琛一声惊天动地的、
如同溺水者终于吸到空气般的巨大抽气声！
那声音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、对生存本能的极度贪婪！
紧接着，是他身体在冰冷地面上剧烈摩擦、疯狂扭动的声音，
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鲨鱼，不顾一切地扑向那道缝隙！
指甲在水泥地上抓挠出刺耳的“嚓嚓”声。
“顾先生！您怎么了？别激动！危险！” 医生的惊呼充满了错愕和恐惧。
“给我……给我！” 顾琛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，
每一个字都带着垂涎欲滴的疯狂，完全失去了人类的理智，
只剩下最原始的、被毒瘾彻底支配的兽性！
他拼命地将脸、将口鼻，死死地、扭曲地压在那道狭窄的门缝上，
贪婪地、大口大口地吞噬着从门内逸散出去的、那微乎其微的气味分子！
“呃……啊……嗬……” 他发出满足又极度痛苦的呜咽，
身体因为这种隔靴搔痒般的接触而更加剧烈地抽搐、扭曲。
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道缝隙外，
那张因极致的渴望而彻底变形、紧贴着地面、口水横流的丑陋面孔。
曾经的顾琛，那个在云端俯瞰众生的顾琛，此刻像一条最卑贱的蛆虫，在乞食。
我站起身，走到桌边。
拿起桌上一个边缘有缺口的、原本用来装酱油的廉价塑料小碟子。
瓶身倾斜。
一滴。
粘稠的、暗红色的液体，如同浓缩的血液，带着沉甸甸的质感，滴落在脏污的塑料碟中央。它没有立刻晕开，而是凝成一小颗诡异的、闪烁着幽光的血珠。
然后，我再次走到门缝边。
